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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四七章 道争(下)(全书完)

  第四四七章 道争(下)(全书完) (第1/2页)
  
  孟周轻咳了一声,赶紧将自身那有些过于发散的心神收敛起来。
  
  此刻,两人的状态非常特殊。
  
  他要进入这里,就必须依靠白芷的心意牵引。
  
  而依靠了白芷的心意牵引,便在事实上让两人达到一种心意相通的效果。
  
  心中那些最为活跃的思绪念头,会很自然的传递到另一人的心中。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孟周哪里还敢胡思乱想。
  
  收摄住自身心神的孟周盯着白芷打量起来。
  
  白芷瞪回去道:“你这么盯着我作甚?”
  
  言语之间,不经意的便流露出几分野性娇蛮的意味。
  
  孟周的神色却越发古怪。
  
  “喂!”这一次,白芷的心声直接刺入孟周心神深处。
  
  待孟周回神之后,见到的便是白芷那一张颇为不快的娇颜。
  
  孟周再次轻咳了一声,解释道:“你和我想象中的很不一样。”
  
  白芷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你以前又不曾见过我。”
  
  孟周摇了摇头,右手与白芷的左手握在一起,便深处左手在身前轻轻一挥,一张画卷便在两人身前展开。
  
  画中,一位仿佛餐风饮露的女子站在山峰之上,不见正脸,只有一个背影,似乎在远眺群山云海。
  
  狂风吹得她裙袂飘举,隐约钩勒出曼妙的身形轮廓,同样也显出其轻盈之态,似乎随时都会随风而去。
  
  “这画中人是你吧?”孟周问。
  
  虽然画中人只有一个背影,但只从其中流露出的气质神韵,孟周基本就可以断定,这和面前这位白芷完全是两个路数。
  
  眼前这白芷给孟周的感觉,有种不作雕饰的天然野性,还有种少女所独有的元气活力。
  
  白芷的回答,却让孟周心中一惊。
  
  在看到这副画作之时,白芷明显怔了一下,而后目光在只有背影的画中人处停留了片刻,摇头道:“这不是我。”
  
  孟周一惊,“不是你?那她是谁?”
  
  “星盈。”白芷道。
  
  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孟周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加浓郁了。
  
  “星盈又是谁?”孟周问。
  
  白芷似乎从他的疑惑中读出了什么,恍然道:“这名字你或许是初闻,但这人你一定不陌生。”
  
  “谁?”孟周忙问,心中也满是好奇,在等待白芷回答之前,心中念头已经转了不知道多少遍。
  
  但却始终没能将画中人与记忆中的某一位对应上。
  
  “星宿宫就是星盈创立的呀。”白芷道。
  
  白芷的回答让孟周心神巨震,“这……这画中人居然是星宿宫的初祖?”
  
  “嗯。”
  
  “星宿宫的初祖居然是个女的?”孟周盯着面前那被他以念头还原出来的画作,看着里面那个只是背影就给人以无限遐想的身影,依旧感觉极其不可思议。
  
  “这不很明显吗?”白芷轻描淡写的道。
  
  “……”孟周再次看了那画中背影一眼,心想,确实很明显,可我依然很震惊。
  
  定了定神,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之后,新的疑惑袭上孟周心头。
  
  “这怎么还和她扯上了关系?”
  
  白芷眨了眨眼睛,道:“这事一直都和她有关系啊。”
  
  说到这里,白芷看着孟周道:
  
  “便是你和她,现在的关系也亲密得紧呢。”
  
  孟周惊讶道:“我和她还能有什么关系?她既是星宿宫初祖,骨头怕不是都早就化成渣了吧?”
  
  “你不妨猜一猜。”白芷的眼神中,流露出莫名的意味。
  
  孟周摇头,根本不猜,直接道:“猜不出来,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
  
  “丫丫啊。”白芷似笑非笑的道。
  
  “丫丫?怎么又和丫丫……”
  
  孟周忽然沉默了。
  
  种种念头在心中来回激荡。
  
  许久之后,他这才再一次看向白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白芷倒是没有继续卖关子,将前因后果都清楚明白的摊开在孟周面前。
  
  种种信息,包括以前已经掌握的,以及这次才从白芷口中知道的,终于串联成了一个比较完整的面貌。
  
  简单点数,星盈,也就是星宿宫的初祖,在她还是个练气小萌新,只是一个无根无靠的小散修,一次“意外”得到了一个天大的“奇遇”。
  
  这“奇遇”的模式,和练子陵、以及晏庄得到“奇遇”的过程大同小异。
  
  其中最大的不同之处有两点,一是彼时的白芷还可以在意识层面与星盈进行沟通。
  
  因此,她在星盈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了一个“随身老爷爷”,不对,应该叫“随身老奶奶”的角色。
  
  星盈一个无根无靠的小散修之所以能够一路高飞,成为元婴真君,白芷这个“随身老奶奶”当居首功。
  
  或许也正是因为有着白芷的悉心指点,让星盈有着凭自己便修成元婴的自信,也或许星盈本人的天性纯良,从始至终,她没有如“郑伯”、练子陵、晏庄这几位一般,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如何将这奇遇最大化的利用起来。
  
  她立志要将白芷真正的复活。
  
  这同样也是她进入封魔地,甘当一名“狱卒”的真正原因。
  
  至于结果,当然是失败了。
  
  若是成功了,也不会再有后面的事。
  
  而那一次失败,给“白芷”的影响有两个。
  
  一好一坏。
  
  好的方面是,那要将她的“灵”彻底磨灭的力量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这让她可以继续坚持下去,等到下一次的“奇遇”。
  
  坏的方面是,她的“灵”陷入更深层次的沉寂之中,更加虚弱的“灵”,无法再以“随身老奶奶”的形象出现。
  
  而她的失败,也连带着让彼时修为已经达到元婴巅峰的星盈也遭了殃,身死魂灭。
  
  在通常意义上,星盈已经彻底陨落了。
  
  不过,“白芷”却在彻底沉寂之前,将星盈将散未散的“灵”给保了下来,并以星盈以画道神通绘制的一副“自画像”为载体,将之封存了起来。
  
  而“白芷”当时的寄居之所,一颗明珠也已化作齑粉,于是,她也就趁机与星盈的“灵”挤在了一个“屋子”里。
  
  直到多年之后,古画落入“郑伯”手中,这才有了孟周知晓的那些故事。
  
  古画先是几经辗转,从“郑伯”之手,到练子陵之手,再到晏庄晏庄之手,最后到了“巨野荒域”的翠玉湖,在“血嗣洗灵秘法”之下,在一代代晏家血脉中流转洗涤。
  
  ——有两个值得一说的地方,在开始正式的行动之前,星盈便已经为失败做了充足的准备。
  
  所有留待后来人发现的“线索”她也都已经提前布置完毕,包括“代婴秘法”,还有那枚星盈以画道神通制作的神魂甲胄。
  
  而且,星盈虽是星宿宫初祖,但她进入封魔地,并不是以真面目进入,而是以画道神通天衣无缝的变成了另一个人,顶替对方进入封魔地。
  
  不仅那些负责镇守封魔地的势力全都被她骗了,她一手创立的星宿宫同样也被她蒙在了鼓里,从始至终都不知道她真实的身份。
  
  也正是这个原因,星盈那只有一个背影的“自画像”才没有引来任何疑心。
  
  画道元婴,神通百变,这就是她的本事。
  
  再一个,陨落之时星盈虽然已经有了元婴巅峰的修为,但距离以“灵”的形式独立自存还是有些不够,彼时已经神形俱灭的她,是在白芷的施为下才勉强将“灵”保了下来。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丫丫从三阶突破到四阶,其“灵”也只是有所恢复,并没能完全苏醒。
  
  这也是突破后的白芷明悟种种前因,但丫丫对过去的一切依旧懵懂不知的原因。
  
  白芷的讲述,解开了孟周心中困扰他许久的疑惑。
  
  有的与他原本的猜测颇多吻合,也有许多和他原本猜想完全不一致的地方。
  
  听着白芷的讲述,时不时的孟周便恍然轻叹:“原来如此。”
  
  最后,白芷问:“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孟周笑道:“有一个,不过,我感觉我已经找到了答案,就是不知道对不对。”
  
  白芷也笑了,道:“我猜,应该是‘白婆婆’吧?”
  
  孟周点头:“对,我猜,她应该是星盈之前的倒霉蛋吧?”
  
  白芷点头,却又嗔道:“什么倒霉蛋,要不是我,她连修成元婴的机会都不可能有。”
  
  说到这里,白芷忽然颇为遗憾的叹了口气。
  
  因为心意相通,孟周读懂了白芷的想法,却没有说什么。
  
  她或许是想起了与“白婆婆”的峥嵘岁月吧?
  
  不过,孟周自不会有这样的情绪,他和白婆婆并不熟,也不会因为她的彻底湮灭而感慨什么。
  
  孟周的念头却没有停留在“白婆婆”身上,而是从她身上发散开去,想到了更多。
  
  正在感怀的白芷忽然神色一动,扭头看向孟周,“你在想什么?”
  
  孟周也扭头看向白芷,眼神没有丝毫回避,直言道:
  
  “我忽然意识到,你的算计远比你讲的这些更深——你挺腹黑啊!”
  
  也是在念及“白婆婆”之时,孟周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前有“白婆婆”,后有星盈,再后有白芷,那么——
  
  “白婆婆”真的是第一个“奇遇”获得者吗?
  
  在这个问题出现之后,孟周心中便已经有了答案。
  
  大概率不是。
  
  那么,问题又来了。
  
  既然不是,那她前面的那些“奇遇”获得者又去哪里了呢?
  
  答案同样很简单,参照一下“白婆婆”的遭遇自然就知道了。
  
  那些“奇遇”获得者,自然是早在星盈时期,甚至“白婆婆”时期,乃至更早时期,便如“白婆婆”一般,彻底湮灭了。
  
  莫名的,孟周想到了“血嗣洗灵秘法”,以及他参照这门秘法创造出来的“珠胎洗灵秘法”。
  
  忽然,孟周福至心灵,恍惚之间,他感觉自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幻觉。
  
  一条从极久远的过去顺流而下,延伸至今的漫漫时光长河出现在他心中。
  
  在最源头处,这个时光长河幽暗、混沌而深邃,但随着其顺流而下,延伸至今,在不同的时间点上,出现了一个又一个虚幻的身影。
  
  当这最初之时还是幽暗、混沌而深邃的时光长河,在经过这一个又一个虚幻的身影之后,一点点变得清澈明亮起来。
  
  孟周看着“白芷”——因为意识到这一层,白芷在他心中再一次变得有些模糊陌生起来。
  
  “白芷”也在看着他。
  
  心意相通的两人,她很自然的便读懂了孟周此刻情绪上的变化。
  
  她握住孟周的手忍不住加了一些力量,眉宇之间,多了一些让孟周感到熟悉亲切的神韵。
  
  “你在担心什么?”“白芷”问。
  
  “我在想,假如没有我,丫丫和白芷,是否会如‘白婆婆’一般陆续湮灭。
  
  而你,将继续往时光的下游而去。”孟周道。
  
  “白芷”盯着孟周,目光没有丝毫闪避。
  
  “可是,没有假如。
  
  我就如同一个溺水的幽魂,身不由己,甚至不知道是否有真正上岸得救的一天……你知道的,每一次短暂的‘上岸’,我都会变得更加虚弱无力。
  
  若是没有你,等待我的,更大的可能是悄无声息的融化在这时光长河之中,再不剩丝毫痕迹。
  
  是你拯救了我!
  
  因为那缔结的奇妙因缘,把我真正的拉上了岸。
  
  你又何须疑我?”
  
  “你也应该能够看出来,‘上岸’后的我,已经被强行扭曲成了白芷的形状!
  
  现在,白芷就是我,我就是白芷。
  
  这些年……”
  
  听着白芷坦露心迹,孟周没有开心,反而心头一紧是怎么回事?
  
  就像是听妻子自诉委屈一般,接下来,是不是就要感到“寒心”了?
  
  孟周赶紧出声,强行打断那越来越吓人的情绪酝酿,“打住,打住,我错了!”
  
  说着,不待白芷反应过来,孟周便一脸真诚的看向她,道:“咱们换个话题,换个话题再聊宝贝!”
  
  白芷眨了眨眼睛,似乎情绪还没有完全转过来,懵懵懂懂的问:“你想聊什么?”
  
  这一刻的孟周,思维灵活到爆。
  
  从星盈到白芷,其实也有一个明显的分水岭。
  
  到星盈为止,“白芷”都是以“随身外挂”的形式存在,她和“奇遇”获得者之间的关联更加紧密。
  
  而从白芷开始,“白芷”与“奇遇获得者”之间就分离了。
  
  虽然对这变化的具体过程有些好奇,但此刻显然不是继续这个话题的好时候。
  
  于是,孟周看着白芷,问出了心中另一个猜测。
  
  “封魔地,应该不止咱们现在所在的这一处吧?
  
  而且,或许时间跨度很长,但新的封魔地的诞生却从来没有断绝过!”
  
  白芷点头,惊讶道:“这个我还没说呢,你是怎么发现的?”
  
  孟周道:
  
  “你不是已经说了,你的短暂苏醒,都只能在封魔地之内完成吗?”
  
  白芷点头。
  
  “嗯,若是在封魔地之外,在我刚开始渡劫之时,就会遭来毁灭性的打击!
  
  而每一个封魔地,我只能使用一次。”
  
  说着,白芷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她已经明白孟周推理的过程。
  
  只要对她的情况有了了解,其实并不复杂。
  
  而孟周,已经沉浸在那被更进一步“拓展”的外洲大世界之中。
  
  好一阵之后,孟周才再次看向白芷,沉声问道:
  
  “封魔地,到底封的是什么?”
  
  白芷问:“封我。”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白芷的回答还是让孟周瞠目结舌。
  
  “封你?你就是‘魔’?”
  
  转而又想到那时光长河的想象,孟周忽又觉得,这似乎也不是太离谱。
  
  白芷呵呵一笑,道:“被正道所不容的,不就是魔么?”
  
  说着“正道”二字时,语调特意加重了一些。
  
  白芷顿了顿,继续道:“当然,我只是其中之一,还包括我老师,以及所有如我和我老师一般的存在。”
  
  说到这里,白芷看向孟周,眼神之中充满了欣赏,道:“当然,现在也包括了你!”
  
  孟周并不为自己成为“魔”而感到惊讶,事实上,在明白天地法则之间的阵营对抗之时,他就已经有了类似的觉悟。
  
  现在,不过是从白芷口中得到真正的证实而已。
  
  “封魔?到底什么是魔?”孟周轻声道。
  
  “说来有些复杂,我带你看看我的遭遇吧。”
  
  白芷说着,伸指轻轻一点,食指点在孟周眉心。
  
  瞬间,在这一指的引领下,好似时光逆流,又好似进入到白芷心灵深处,一副存在于极久远、极久远之前的过去的古老画卷在孟周眼前徐徐展开。
  
  ……
  
  蛮荒大地,一个传承久远,人丁浩繁的巨大部落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正四面体祭坛。
  
  此刻,在祭坛前方,聚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似乎正在举行一个盛大的仪式。
  
  在祭坛前,一座被大量人群簇拥的高台之上。
  
  一个少女正面朝祭坛跪坐,而在少女前方,一个枯瘦老者正将一顶插满华丽羽翅的头冠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点点戴在少女的头上。
  
  做完这一切之后,这枯瘦老者在少女噙满眼泪的注视下,将一个木制的,五官显得异常夸张的面具扣在脸上。
  
  在密密麻麻的观礼者狂热而虔诚的目视之下,跳起部落民日常庆典之时常跳的舞蹈。
  
  最初,老者的一举一动都很随意寻常,甚至还有些生涩稚拙。
  
  可渐渐的,老者的动作开始了变形,开始了扭曲,像是在战斗厮杀,像是在暗夜潜行。
  
  白天,晚上,晚上,白天……
  
  昼夜轮回。
  
  老者的身影渐渐淡去,只剩下一条似实似虚的线在高台上的虚空蜿蜒游走。
  
  而这些在虚空中蜿蜒游走的线,渐渐凝成一副看似寻常,好似小孩涂鸦的图画。
  
  涂鸦也似的画作中,仿佛再现了部落民狩猎凶猛妖兽的过程。
  
  只不过,在这画作之下,凶猛妖兽却是一点都不凶猛,反而有点蠢萌可爱。
  
  由舞至绳,由绳至画。
  
  当第九天的朝阳升起之前,在黎明前最黑暗之时,老者最后的痕迹与那“狩猎图”一起,如朝露一般消散于虚空。
  
  世间仿佛已经没有了有关他的任何痕迹。
  
  而这九天之中,高台前方的正四面体祭坛,也是异常的活跃。
  
  祭坛的三角底座之上的三丛巨大的雕塑群中,有淡淡的,却始终不绝的烟气升腾而出,最终融入祭坛之中,而后逆流而上,融入祭坛最顶端那一尊恬然超脱的石像之上。
  
  石像的头颅似乎被点亮,特别是夜晚,等到第五日之后,更是肉眼可见的明亮,就像是有一轮小太阳悬在祭坛之顶。
  
  当老者在第九日的黎明前最黑暗之时如朝露般消散之时,石像的亮度达到了极限了。
  
  就在破晓晨光将至而未至,黑暗将散而未散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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