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待归人 第112节 (第2/2页)
安隅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
另外四人在不远处注视着这一切,炎若有所思道:“时间加速,竟然被你用得如此信手拈来……”
另外三人怔着,半天都没吭声。许久,宁开口道:“安想问,为什么最后没有成功?你的这项能力还没运用熟练吗?”
“不是没有成功,是没有和那个东西交锋。”安隅低声说着,53区气候偏寒,他有些受不住热风,也将兜帽罩在了头上,看着终端上的时间低声道:“在伤口要愈合的那一瞬间,有一股力想要重置他的时间,那就是导致他伤口反复开裂的真正原因。”
他顿了顿又说,“上峰不让我们打草惊蛇,如果我强行干预,会被那个东西发现的。”
耳机里,秦知律开口道:“做得好。”
“谢谢长官。”安隅看着终端上已经吃完饭开始健身,用十几根触手举着十几根哑铃的小章鱼人,低声道:“长官,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什么?”
“这座城市好像没有时间。”
一路上,经过了四十多家小餐馆,透过每一家大开的门,他将餐馆里面的布置一览无余。
光秃秃的墙上没有任何钟表,却有钟表存在过的印子。唯二有电子时钟的两家时钟屏幕黑着。刚才路过的公车,电子显示屏上只显示班次和环境数据,却没有时间。最重要的是,小男孩黑黢黢的胳膊上有一个明显的腕表印子,但那里也光秃秃的。
安隅深吸一口灼热的空气,徐徐吐出。
“机械时钟不翼而飞,电子时间从所有的屏幕上都消失了。”他说道:“虽然从前我总是在睡觉,但每次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日历和时间。很难想象,一个失去时间衡量工具的城市,人们要如何生活。”
第63章 时间控制台·63
34区东侧是工业密集区, 和小男孩情况类似的人不少。工人干活受的伤长久不愈,每次时间重置会回到受伤状态,不会危及性命, 只是永无尽头地重温伤痛。
小伤小病还好,最可怜的是一个因为机器故障被卷掉半只手的男人,安隅一行人路过时, 他正坐在大街上目光呆滞地抛着一把刀玩。
秦知律在队伍公频里说道:“刚和上峰核实过,34区通讯中心的人也已经失去了时间概念, 只是他们竟然完全没意识到, 被提醒才反应过来。上峰在通讯中附录了时间信息,他们收到时那一行字消失了, 日常上网时本应显示出的电子时间也被抹干净, 现在主城只能通过口头传递时间。”
“竟然还有人完全意识不到时间度量的消失。”安隅视线扫过街上那几个对着伤口发呆的人,城市里正上演着一出无声的惨剧,他轻声说:“看来每个人被影响的程度不同。”
秦知律继续道:“这个超畸体无法打造彻底的时空失序区,不能阻隔通讯,对不同人施加不同程度的时间掠夺应该是它防止异常被察觉的手段。”
他转去了和安隅的私人频道,“你也接受过全序列的基因诱导试验,没有对时间失去过认知吗?”
安隅将视线从街边的杂货铺收回——敞开的大门里, 店老板正在痛哭,但目之所及, 他身上并无明显创伤。
“没有, 我只觉得很痛,一直在遏制心脏从身体里爆出来。”安隅语气平静,“长官有过吗?”
秦知律“嗯”了一声, “有过。”
他翻动着纸页, 语气平和, 仿佛是在聊别人的事,“还记得我和你说过,16岁时,曾在一次基因注射后短暂地失明四小时吗?”
安隅在杂货铺门口停下脚步,“记得的,倒数第二扇门。”
“什么门?”
安隅连忙道:“没什么……”
好在秦知律没有深究,继续道:“我在那四小时里也失去了时间感知,还以为至少有几天甚至几个月。时间并非客观存在的事物,失去时间感知,人承受的痛苦是来自心魔。可能因为你有绝对的精神稳定性,才不会受到影响吧。”
安隅抬脚迈入了杂货铺。
店主是个中年人,母亲死于上一波瘟疫,但由于时间载具消失,他已说不出母亲具体死去了几天。
他垂头看自己塞满黑泥的指甲,“我控制不住,每次以为悲伤要平复了,就又会卷土重来。我去医院看过精神科……”他哆嗦着把指甲放到嘴里啃,“说我没病,正常人失去至亲也这样。”
宁眼中浮现一丝怜悯,低声对安隅道:“看来不仅是肉眼可见的创伤,就连内心痛苦都逃不过它的洞察。”
秦知律在队伍频道里介绍道:“他是最早出现精神异常的人之一,根据资料,异常者最早出现在三个月前。”
一直沉默的流明忽然开口问:“这其间都没有任何快乐的事发生吗?”
“我儿子出生了。”那人想了半天才说出来,“好像开心了吧,这是我盼了好多年的,我只是忘了当时的感觉。”
安隅想到那些失去记忆的军人,“是记不清,还是完全感知不到那段记忆?”
男人眼神有些茫然,呆了好久才道:“不好说,我觉得我的人生像一根被切得乱七八糟的绳子,有的绳节凭空消失了,又有的不断重复。”
走出杂货铺,炎说:“时间只是人造概念,很难想象要如何篡改。”
安隅自然地回答他,“时间有自己独特的编译方式。”
他说完忽然愣了一下,过一会儿才想起这句话是在孤儿院时长官说的,那时他蒙住他的眼,教他屏蔽干扰,专注感知。
走到医院后门,耳机里突然响起嘈杂的讨论,随即轰隆一声爆破音,频道陷入死寂。
炎立即问道:“怎么,主城出事了?”
安隅摸向耳朵,“长官?您还好吗?”
“我没事,主城也一切正常。”耳机里又响起秦知律的脚步声,他的鞋底规律地撞击着地面,让人心安。他边走边解释道:“不好意思,刚才忘记静音了,我只是路过尖塔影音厅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