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九章白衣归乡 (第2/2页)
“陛下宽仁,此乃海内所共见也,臣自然无所怀疑。然世间之事,大多身不由己。站在了臣这个位置上,却是已经尾大不掉了。
因此,为免生隐患,为江山社稷计,还请陛下准许臣辞官归乡,安度余生!
反正臣只是归乡而已,洛阳距南阳不过数百里。若有为难之处,陛下尽可遣人前往南阳询问于臣。”
嘴上虽然是随叫随到,但张恒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为了彻底瓦解自己在朝堂上的势力,这次离开后,却是不可能再回来了。
闻言,刘备还想再劝之时,张恒却已经跪了下去,郑重行了个大礼。
“子毅……”
刘备有心继续劝阻,却终究找不出合适的言语。
他何尝不知道,张恒做的是正确的。
但正因如此,他才对张恒更加不舍。
除了张恒不贪恋权势之外,更重要的是多年的手足情谊。
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也许真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
沉默良久之后,刘备伸手将张恒扶了起来,幽幽开口道:“子毅,你若真疲惫不堪,我准许你暂且辞官归乡就是……只是你走之后,谁可接任?”
张恒摇了摇头,“丞相一职,权柄甚重,不宜轻授于人,臣请陛下废丞相之职。”
闻言,刘备再度沉默了,却是不置可否。
张恒继续拱手道:“昔年,陛下曾问臣,若是太子柔弱,如何驾驭这满朝骄兵悍将。而彼时臣回答说自有办法,如今臣将归去,便在临走之前,帮陛下解决这个难题吧。”
……
两个月后,关羽和张辽的大军班师回朝,正式抵达了洛阳。
对于两人的功劳,刘备自然是给予了高度赞赏,同时给两人加官进爵。
然而,就在封赏的半个月后,丞相兼都督府令张恒却召开了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的内容,确立了部队轮换制度。
从今往后,一位将军率领一支军团,不得超过五年时间!
五年之期一到,便得立刻调动,不可继续统领原本的部队。
凡战功卓著者,都应升入都督府。
而入府之人,非有战事一律不得统兵!
这两条制度的建立,就是为了防止将领拥兵自重。
听到张恒的命令后,都督府众人虽然震惊,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站出来反驳,而是乖乖交出了手中的兵权。
如此,刘备所担心的骄兵悍将刘禅无法驾驭的问题,算是得到了解决。
至于这道枷锁能持续多久……
只要朝廷依旧强盛,就没人敢破例。
如果朝廷衰落,便是这项制度依旧存在,也会被人从其他地方钻到空子。
至于尚书省那边,就简单多了。
张恒以丞相的名义下令,今后尚书台成员,皆不得兼任它职,防止权柄过大。
做完了这两件事情之后,张恒的任务算是彻底完成了。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一切正常运转,未来四十年内,都不可能出现威胁统治的权臣。
……
清晨,张恒从床榻上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荀采却早已起了床,见张恒睡醒了,便赶紧拿着衣服走过来,伺候张恒穿衣。
可张恒看了看荀采手中的朝服,却摇了摇头。
“不穿这套。”
荀采一愣,转身又拿出了另一套朝服。
张恒再度摇了摇头,“也不穿这套。”
“今日不是朝会嘛,为何不穿朝服?”荀采纳闷道。
“谁说要上朝了,不去。”张恒笑道。
“那去哪?”
张恒笑道:“春光正好,咱们去外出游玩一番。”
闻言,荀采却忽然捂着嘴笑了起来。
“我的张大丞相,您平日里都是日理万机,怎么今日却有这么好的兴致?”
张恒没理会荀采的阴阳怪气,“女荀,将我的衣服拿来,我要自己挑一套。”
荀采白了张恒一眼,转身吩咐婢女,将张恒的衣服通通抱了过来。
半晌之后,张恒却挑选了一套纯白的长袍,惊得荀采目瞪口呆。
她已经不记得,张恒上次穿白衣是多少年前了。
大概是当年颍川初遇时吧……
“女荀以为不妥?”张恒笑道。
“子毅……你今日为要穿这套衣服?”荀采迟疑着问道,强忍着去摸张恒额头的冲动。
这家伙,不会是烧坏了脑子吧。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张恒傲然道,同时摆出了一个自以为帅气的姿势。
“如此白衣,与我的气质正好相符。”
“都多大的人了,还没个正形……赶紧脱下来。”
张恒自然是不会脱的。
自出任徐州长史之后,为显稳重,张恒便再也没穿过白衣。
后来官越做越高,权势越来越大,就更不适合穿了。
而今日,他却再度穿起了十数年没穿的白衣。
代表着他即将重归白身,自此再无牵绊。
“去收拾一番咱们的行囊,待我与陛下说一声,咱们就去远游。”张恒笑道。
闻言,荀采不禁眨了眨眼睛。
“真去远游啊!”
“这是当然,难道为夫还能骗你不成。”
“去多久?”荀采继续问道。
张恒笑了,笑得十分洒脱。
“下半生!”
……
天命四年,四月初七。
丞相张恒一身白衣入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上表辞官,归居乡里。
一时间,朝野震惊!
然而,刘备却大手一挥,直接批准。
当晚,张恒便带着一家人,出了洛阳。
正如十数年前,他孤身赶往洛阳一般。
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以后的日子,张恒至死都没再踏入洛阳半步。
四十一年后,一个秋日的午后,张恒在南阳老家与世长辞。
享年七十三岁!
时任尚书令的诸葛亮,亲自为恩师拟定了谥号——文襄。
正所谓:经纬天地曰文;道德博闻曰文;慈惠爱民曰文;刚柔相济曰文。
辟地有德曰襄;因事有功曰襄;威德服远曰襄。
自此之后,世人便将‘文襄’二字当成最高规格的谥号,遂成为历代忠臣追求的极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