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主不在乎 (第1/2页)
第二天,清晨。
顶层海景阳台舱房,陆时的房间。
家具被柔和的晨光包围,
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斑驳地洒在各个角落。
室内的空气还带着夜晚的凉意,与温暖的阳光形成了微妙的对比,给人一种安静且舒适的感觉。
房内有两张桌子,
其中一张是小圆桌,上面摆着威士忌、扑克牌,
圆桌旁围放三把椅子,分别坐着开尔文、普朗克、爱因斯坦。
此时,他们都已经睡着了,
普朗克的右手中还拿着一把牌,嘴里喃喃自语道:“我的运气也太差了,一晚上,被你们炸了四次。”
没错,三位科学家也被斗地主给征服了。
在房间一侧,贴墙摆着一张长桌,
陆时坐在那儿,奋笔疾书。
他手边放着一盏老旧的油灯,正悄无声息地燃烧着,
微弱的火光与晨光交织、摇曳。
透过灯罩,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残留的灯油,浅浅的一层,就像即将干涸的墨池。
忽然,一阵风吹过,
油灯熄灭了。
与此同时,陆时也放下手中的笔,
“终于……”
他不由得长出一口气,随手拿了一个木架当镇纸,压住被风吹得起翘的纸张。
《朝闻道》完成了。
这一晚,他可被三个科学家折腾得不行,
老哥们过于严谨,看到任何不合适的科学设定,就要跳出来指导陆时,导致一部本来能两、三个小时搞定的短篇,硬是修修改改,写了一整晚。
陆时站起身,看向阳台,
海浪冲刷船舷,声音规律且轻柔,编织成一首美妙的交响乐。
他喜欢这种宁静和谐。
只是,越靠近瑞典,纬度越高,温度越低,海风也变得愈加冷冽。
陆时过去关上窗,顺便拿出毯子给开尔文盖上。
“唔嗯……”
开尔文咂嘴,从睡梦中转醒。
他朦胧着眼睛,看向陆时,
“陆教授,你真是发明游戏的天才,这个斗地主,是我玩过的最刺激、最快速的纸牌游戏。”
若说趣味、益智,斗地主比不了桥牌,
但不知为什么,这个纸牌游戏很容易让人上瘾,
三人昨天一边喝酒、一边玩了通宵。
陆时说:“爵士,你冷吗?需不需要我让船员送一份早餐?”
开尔文刚醒,还有点儿迷迷糊糊,随口道:“宿醉,早晨不宜饱食。我喝一杯咖啡就能……唔……伱这是……”
他想起了什么,看向长桌桌面,
“写完了?”
陆时点头,
“多亏了你们的指导,我一晚上才能写完。”
不是“我才能一晚上写完”,而是“我一晚上才能写完”,
难怪语气有些咬牙切齿。
开尔文尴尬地轻咳,
“不好意思。唉……我知道不应该干涉作家的写作,可是看到你写的那些内容,还是忍不住想多说那么几句。”
可不只是几句,
昨天,三个科学家一起指导陆时,
开尔文和普朗克动不动在观点上有冲突,吵得翻了天。
陆时不得不一次次威胁他们,再吵就把他们在中的角色替换成别人,这才勉强维持住局面。
开尔文道:“我能看看吗?”
陆时点点头,
“当然,请吧。”
这篇《朝闻道》写出来,就是受了开尔文和普朗克辩论的启发。
他把稿子排好序,递给开尔文。
开尔文看开头,
“唔……你改了开头?这个开头的科幻味不浓啊。”
事实是,陆时没改,
他用的还是电工大刘的开头。
原版中,以丁仪一家三口为开端展开故事。
丁仪这个角色,频繁出现于大刘的,
《宇宙坍缩》、《微观尽头》、《朝闻道》、《三体:地球往事》、《三体:黑暗森林》、《球状闪电》,
算下来,一共六本,因此被书友戏称“六分仪”。
但《朝闻道》中的丁仪略有不同,
在这部短篇中,丁仪并非符号式的科学家,而是有血有肉的人,对妻女亦有责任。
当然,物理还是丁仪的全部,
陪伴妻女的时间,他用了“挤”这个字。
开尔文看得深有同感,
“陆教授,写得好。”
陆时有点儿懵,
对方还没看到后面科学幻想的部分,怎么就觉得写得好了。
开尔文笑,
“
‘我心中的位置大部分都被物理学占据了,只是努力挤出了一个小角落给你们’。
”
这是中丁仪的原话。
开尔文说道:“一句话就勾勒出一个角色,这才是真正的科幻。别的那些个作家,絮絮叨叨几大段,传递出神髓的却一句没有,实在是不知所谓啊。”
说着,他眨眨眼,
“连凡尔纳先生也是那样。”
陆时满头黑线,
 ̄□ ̄||
“爵士,你可别害我。”
开尔文狡黠地一笑,低声道:“当然,我知道你在巴黎受欢迎的程度。”
“啊这……”
陆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方是个老小孩,自己实在没什么办法。
开尔文说道:“我欣赏你这么写,是因为科幻这个题材相对特殊。我认为,人物没有必要有丰富的层次和内涵,越是具备生命力的人物,越可能冲淡科幻成分。”
陆时哑然,
没想到物理学家也懂文学。
大刘曾发表过观点:
“科幻文学并没有抛弃人物,但人物的形象和地位与主流文学相比已大大降低。”
开尔文和大刘说的倒是相去不远。
他继续往后阅读,
很快,丁仪一家的事情结束,
他一觉醒来,爱因斯坦告诉了他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用于探索粒子或能量的最小单位的大型射线发射器凭空消失。
开尔文不由得笑,
“阿尔伯特在这里客串啊。”
因为阿尔伯特是后辈,又没有建立自己的学说,所以开尔文直呼其名完全没压力,
陆时和普朗克就不一样,
两人一个是“陆教授”、一个是“普朗克教授”。
开尔文继续往后看。
第二章,排险者出现了。
开尔文嘴里念叨:
“
‘他的五官太端正了,端正得有些不现实,像某些公共标志上表示人类的一个图符。’
”
这一段是对排险者的描写。
开尔文反复咀嚼着词句,随后缓缓道:“这是我心目中神明的形象。”
陆时好奇,
“为什么?”
开尔文解释道:“这里的排险者,明显是为了便于与地球人沟通,所以用了一个人类的形象。但这个形象十分冰冷,所以,即使能感觉到排险者的友善,也体会不出他的情绪。”
这个观点倒是新颖,
陆时重复道:“只是人类符号,而不是人类?”
开尔文点点头,
“你在刻画的时候就是这么想的吧?”
陆时:“……”
那得问大刘。
虽然《朝闻道》已经被陆时改了很多内容,但框架没变,
所以说,在面对高考那样的阅读理解题的时候,他也不敢妄下论断。
当然,就算给原作者大刘,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他八成只会抽一颗烟,然后说:
“主不在乎。”
创作就是这个样子,写的时候激情澎湃,回头再看,作家本人也不一定能想到自己当初那么刻画的原因。
陆时沉思片刻,低声道:“中的神明不尽相同。道尔医生塑造的福尔摩斯、我塑造的波洛,在各自的故事中也比肩神明呢~”
开尔文哑然失笑,
“确实,侦探是神。”
以福尔摩斯为例,很多案件中,他会放走犯人或自己惩戒犯人,而不将之交给警察、诉诸法律,
对于逐渐适应现代法治的大英百姓来说,这理应不可接受,
可读时,几乎无人反对。
原因就在于福尔摩斯在中是全知全能的神,
他放走的犯人,一定是值得怜悯的;
他惩戒的犯人,一定是穷凶极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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