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 问吉(中) (第1/2页)
凌晨两点的时候,罗彬瀚早早从店里走了出来,想找个附近的宾馆打理一下。他订好房间,准备开车过去时,在店内始终静默的李理说:“您提出了一个有趣的观点,先生。”
“只是我自己的经验。”罗彬瀚边启动引擎边说,“可你就真的一点都没想到吗?其实我觉得这和你的情况很像嘛。对你来说,物质世界也不存在,不是吗?那些没有信号的地方对你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因为你能采集到的不是物质,而是数据。要是一个地方完全没有网络,那它对你就像是在其他维度空间一样,只能在理论想象,但不能感受。”
“不完全是这样。”
“我对这方面挺外行的。”罗彬瀚承认道。
“您是否意识到,即便是没有任何光线和信息能够逃逸的地方——譬如我们所说的黑洞,我们仍然可以依靠种种间接证据得知它存在?我们甚至可以推测它内部正发生些什么。”
“可你也没法验证自己的推测到底对不对。”罗彬瀚说,“你永远没法验证,除非你亲自进去,可要是你亲自进去,就没办法再出来告诉其他人了——就跟死亡这件事一样。”
“您一定要验证不可吗?”
“你不会又准备劝我悬崖勒马了吧?你瞧,这次我是有充分理由的,连店里那个都被我说服了。”
“他有他关切的事。”
“你呢?”罗彬瀚问,“你在乎什么?”
“我有义务完成已承诺过的工作。”
“荆璜把你丢在这儿的。”罗彬瀚说,“那小子想过他会给你惹这么大麻烦吗?”
李理没有应答。罗彬瀚沉默了一会儿,说:“嘿,李理,如果我死了,那就让人把你的匣子……”
“您不应当指望那时还有任何幸存者。”
“会有一些时间差的。”罗彬瀚说,“那花把一切都搞砸需要时间,尤其是它的孢子得从月亮上下来,还得吸引真正的怪物来咱们这里。在那之前,我会安排一个信得过的人拿走你的匣子,把它丢到人类能够得着的最深的地方去。这样也许你能留下来,等哪天外头的人来发现。”
“您想说海底还是地底呢?”
“我没想好。我记得咱们历史上最多挖了一万多米深,估计这和最深的海沟也差不多。你的匣子能防水吗?”
“它可以在深海的环境下留存数万年。”
“那就没问题了。”
“问题是我不愿意这样,先生。”
“怎么?觉得独自坐牢几万年太难熬了?我还以为你根本没有孤独这种感觉呢。”
“实际上我会的。”李理说,“但这并非重点——倘若情况沦落至此,我的存亡已无关紧要。我们应当专注在如何使任务成功上。”
这确实是她会说的话,罗彬瀚也挑不出什么错来。可当他听着那个完全由电子合成的声音时,李理似乎和几个小时前有些不同了。他觉得她的语速要比以前迟缓。
“李理?”他试探着问,“你觉得有哪儿不对吗?”
“不……但是谢谢你,先生。”
“谢我?为了什么?”
“为了您纯粹偶然的理智忠告。”李理说。她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速率,平静而近于无情:“现在,我们专注于首要任务。”
“我们得取胜,”罗彬瀚说,“而且得是全胜。”
“您这几个星期会非常忙碌的。”
“我也不会让他闲着。”罗彬瀚说着把车开了出去。他在附近的宾馆里开了间房,把自己梳洗了一通,倒头睡上三四个小时。这次他睡得非常浅,脑袋里总是转着事,到天亮的时候似乎根本没睡着过,只是闭起眼睛硬躺了一晚。李理叫他可以再休息一会儿,他也只是摇摇头。
“我一点也不困。”他实话实说,“也不太想吃东西。我快成超人了。”
“这只是暂时性的,因为您有点过于亢奋了。”
“可能吧,我在船上的时候倒确实会饿。你找到合适的地方了吗?”
“您也有点过于心急了。”
“我相信你的本事嘛。”罗彬瀚说,“况且你也不用睡觉。四个小时能让你在数据世界里跑多远?”
“我只能在您附近的地方选择目标,除非您能将他引至国境以外。”
“是不太容易。”罗彬瀚坐在床边说,“最好能在附近。”
“那么,您只好再等待几个小时。”
罗彬瀚起床去卫生间洗漱,然后坐在桌前打开电脑,仔细斟酌了一段准备用来安抚小容的话,既能显示关怀,又影影绰绰地暗示自己正在麻烦里。你先好好休息两个星期,别担心其他的事——他写下最后一句,把它发了出去。
“我找到了。”李理说。她把文件直接发到罗彬瀚的电脑上,让他自己查看详细。罗彬瀚读了重点部分,又倒回去看文件最前头的地图和地址。
“真奇怪,”他边看边说,“有时你在一个地方住了有半辈子,却完全不知道它的角落和周边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如果您允许我直言,那是因为您的生活不必接触那样的地方。”
“现在我得接触了。”罗彬瀚说。他靠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它是私人的,我们有希望把它直接买下来,但还得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我估计这最终得花个几千万才能搞定,而且我们还等不起时间。”
“您决意自己一力承担吗?”
“我总不好叫你去偷别人的银行账户吧?这事是有点麻烦,但不算是大问题。如果来不及走明账,我也可以找点私人途径套现。”
“看得出来您不大珍惜父辈的基业。”
“嗯哼,我们二世祖就是这德行。再说这钱难道花得还不够正当?要摸着你的道德核心说话,赛博小诸葛,我这可是为了所有人的脑袋而奋斗。”
“我有一个更好的提议:把陷阱地点的布置完全交给我。”
“什么意思?你自己掏钱去买那个地方?”
“是的。还有后续的布置与调整。就如昨夜您自己提出的那样,若不加以苦心设计,我们这颗星球上绝不会自然而然出现一个合适地点。”
“可你……”
“我不必盗取任何个人私有的资产——您会发现特殊信息优势带来的投资效益是很惊人的,我筹集这笔资金的时间并不会比您走关系卖掉一些珠宝或房产更久。实际上,在昨天傍晚,当您拿着激光枪与那位客人谈话时,我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代理替我执行一些重要投资。”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罗彬瀚对着电脑摄像头赞叹道,“当我正和那东西拼命时,你还有心情去研究哪支股票会涨?”
“我还购入了一些其他证券。”
“有留给我的分成吗?”
“我给您找到了一处合适的训练地点,用于模拟测试和制造装备,就在旧工业区。交易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但不必把它挂在您的名下。我估计您明天就可以进入训练状态。同时我会处理陷阱的布置——这一工程的复杂性恐怕在您的估计之外。我会在您训练期间设法筹集后续的工程资金。”
“你坚决不跟我分享你的致富之道吗?”
“这么说吧——再多的金钱也无助于拯救您的灵魂,先生。您的救赎之道在我发送的工作安排里。”
“好狠心的女人!”罗彬瀚说。他拿出包里的创可贴,把电脑摄像头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开始应付各方发来的问候消息。当他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敷衍南明光时,一个新闻弹窗在右下角跳了出来。他习惯性地要把这个溜进电脑的骚扰程序删掉,接着却看清了标题。这是一则关于多处海岸地区潮汐异常现象的汇总报道。他刚把鼠标挪过去,弹窗就自己变成了全屏模式,让他看清具体的地点与受害情况,还有报道发出的时间——几乎就是十分钟以前。
“我想,”李理说,“这可能就是您所提及的征兆。”
罗彬瀚无言地关掉弹窗。“嗯,第一阶段,”他过了一会儿说,“种在伴星上,影响不会像种在本土那么快,但结苞以后会有明显的潮汐变化,证明它开始引起灵场特征值变化。它是,嗯,是纪末之花里危害最大的那一类。”
“下一个阶段的特征是什么?”
“你只要在满月之夜抬起头就看得见了……啊咦?咱们的神话传说竟然是真的!因为桂花树的阴影已经从月亮边缘露出来了。”
“您估计两个阶段之间会相隔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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