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四章 一些往事 (第2/2页)
虽然唐泽本身就很年轻,他脸长得比年龄还年轻,但对方做起事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个刚刚成年,而且心智混沌了十年,实际只接受了8年教育的孩子。
这不是在指能力方面,当然,唐泽的能力确实很强。
不过他绝大部分能力,按照他自己的说法,一部分是他的父母的馈赠,另一部分则来自他觉醒的特殊力量,这属于天赋与机遇额外赋予给他的超常部分,与年龄和阅历没什么关系。
真正令人感到吃惊的是这些恐怖力量之外的部分。
偶尔,在某些压力陡增的环境里,在重大决策的时刻,松田阵平会觉得,这家伙过分稳定的内在驱动力和行事观念,都不像是个18岁的少年人,甚至会让他生出指不定这人比自己还年长的错觉。
把他当成普通的孩子看待,一定是会吃大亏的。
“你对他的评价这么高啊,出乎意料。你可是相当不喜欢接受管理的人。”萩原研二转头打量着好友已经成熟了不少了的脸,“小阵平真是长大了啊……”
“你这家伙……”
“嘶,松手,掐这里也太歹毒了,怎么能这么对待好不容易活过来的老朋友!”
“你活过来,不容易的明明是我们好不好?”
“喂喂,你们两个,小声一点,再闹当心被明美小姐一脚一个踢下车……”
诸伏景光丢开手里的档案,甩了甩头将过多的人名从一团乱的思维里甩出去,站起身一手一个控制住又扭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将他们从沙发边拽走,免得宫野明美的死亡凝视投向他们。
路过唐泽的时候,他低头看了看对方陷入沉睡的脸。
闭眼安眠的唐泽表情平静安宁,看不出任何烦恼的样子,倒真的有点符合他的年龄了。
总觉得唐泽今天情绪有些低落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
是来自黄昏之馆的消息给他造成了什么压力吗,又或者是萩原总算苏醒过来,令他暂时放下了阶段性的压力,所以积攒的疲惫爆发了吗?
算了,唐泽不愿意说的话,琢磨这个也没用,作为队友,他们能做的也只有用行动支持他,以及,让他好好睡一觉了……
沉沉睡去的唐泽,此时正坐在天鹅绒酒吧里,端着一杯威士忌,与里昂沉默地对坐着。
他慢慢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将空杯放在吧台上的时候,扫了一眼被搁在醒目位置的高脚杯。
杯子里不断有从他身上溢出来的金沙流入,又很快飘散,点点金色的光芒在吧台暖黄的灯光下像一丛小小的烟火。
唐泽知道,这就是还在运作中的任务进度条,攒齐了萩原研二的部分,他的任务也快推进到最终阶段了。
降谷零身为警察的生涯中最大的遗憾,即将被他用不讲道理的手段,一意孤行地补完,他都要佩服降谷零是怎么能消化掉有个亡灵法师在拉活他死去的朋友这个事实。
轻飘飘的,恍若梦幻般的手法,仿佛冥冥之中有什么力量执意要追求一个完美的结局似的。
想到这,唐泽转回头,看着里昂不作声地把他喝空的酒杯重新满上,突然开口问道:“既然喝酒不影响的话,你这里有烟吗?”
里昂抬了抬眼睛,打量着今天自己莫名忧郁的客人,淡淡地开口:“你目前的任务只剩下了最后一项,怎么反而发起愁来了。是想起了过去的事情吗?”
接收到了不少新的信息量,唐泽本应该有很多话要问里昂。
黄昏之馆的宝光、封闭环境的特殊空间、幻觉与异象……
对于这个世界,对于他自己,唐泽其实有很多事可以问。
但这些事情什么时候问都一样,里昂不会因为他晚了两天提问就改变对这些问题的回答,而此时此刻,他的想法要比那更多一些。
“稍微有点吧。”见里昂不搭理自己要烟的要求,唐泽也不再提,只是将感觉格外空的手指在桌面上用力敲了敲,默默将酒杯重新拉到了自己面前,“你是能看见我所有过去的,包括,你知道的,那你肯定也知道张正卿吧。”
里昂抬起金色的眼睛,看了看表情平淡的唐泽,同样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主动端起玻璃杯与唐泽的杯子碰了一下。
“啊,当然知道。你是他的特勤嘛。”
特勤,又称特种警察,是一个负担某些特殊任务的警种。
简单来说,他可以被理解为唐泽这个深度卧底的联络人,是要对接他的消息,在需要的时候主动联络,负责上传下达的那个人。
“仔细算算,我是应该骂这个混账几句的。狗日的,老子消息都已经发回去了,他要是少显摆点,别莫名其妙因为我失联就找过来,说不定我都他妈完好无损回家去了。”
唐泽重重顿了一下酒杯,溅出去了一些酒,突然短暂地回到了曾经卧底的状态里,用稍微带着点大马华人口音的中文骂骂咧咧起来。
“都到了那么关键的时候了,就算我当场死在那边又有什么所谓,他妈发动钉子找我干什么!找到我了又能怎么样!做这工作这么久了,这点判断能力没有吗,那个时候需要保护的是我啊?卧底了六年没暴露,反而是因为这家伙乱了阵脚,被当其他势力的狗抓起来了,真是他妈丢人啊……”
里昂端起酒杯,静静喝着杯子里的酒,听着他重复这段曾经不止一次在心中念叨的抱怨,没有打断的意思。
一直等到唐泽数落完,吐出一口浊气,抓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的时候,他才耸了耸肩,轻声说:“你说的都对。不过张正卿人都不在了,你说这些也没用不是。”
唐泽的动作顿了顿,把再次喝空的酒杯重新放在桌上。
“是啊,不在了。”
都不在了。
在这种工作里,复盘与吹毛求疵当然是活下来的人才有权利讨论的事情,而更多的时候,没有人会在那种局面里吹毛求疵。
能活着拿到授奖,已经是值得骄傲的事情了。
而倒在这条路上的,又何止是他的联络人一个人。
“我没正式毕业,就被单位要走了,后来我听说,我们那届进我们单位的有三十多号人呢,还有几个跑到别的省的大队去了,也有去下头市县的……”唐泽吸了口气,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他是身份敏感的特勤人员,自然是不可能跑去参加别人的追悼会的。
但在被安顿好以后,有时候,老领导会突然跑来他这里坐坐。
当时的他已经从最颓废的状态当中恢复过来了,生活能自理,也找到了一些打发时间的事情,其实早就不需要组织上更多的关心了,所以每当这个时刻他就知道,或许又是有什么人悄然倒了下去,没地方说话的老领导只能借口说看看他,来他这里喝点酒,坐一会儿。
唐泽也不好说这片刻的多愁善感是因为什么。
或许是萩原研二的复活让他终于有空闲去考虑这些事,又或者是那城堡特殊的空间与奇异的幻觉调动起了他的情绪……
“满上。”没再聊起那些久远的,早已回不去的往事,唐泽将杯子推到了里昂面前。
总之,他现在也很想喝点酒,坐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