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药方的药方——中晚唐藩镇割据的另类解读(上) (第2/2页)
而农业的发展,已经进入瓶颈期;而商品经济的规模与质量,却是前面朝廷完全不能比拟的。
这个时候,中唐(安史之乱前)的社会结构就呈现出和从前完全不同的模样。
按照以往的规矩:
土地兼并遵循着标准模式,大量自耕农成为佃户,依附于权贵,成为权贵庇护下的“黑户”。
同时,大量破产农民,背井离乡,成为社会的不安定因素。当时的大唐王朝,顺应这个趋势,用募兵制的办法,暂时压住了社会矛盾。但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贵族们为了革命,总不可能接过贫民递过来的绳索,然后把自己吊死,对吧?
贵族们手里的田,如果没有人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也是不可能吐出来的。
于是只能杀掉一些权贵,开始王朝重启。
然而,大唐的情况稍有不同。
天宝年间大量破产农民,变成了边镇的长征健儿,以及在当地安家落户。使得大唐有了疯狂开边的社会基础,也为基哥实现开疆的理想提供了构图的原材料,也暂时缓和了社会矛盾的爆发。
一场安史之乱,打断了开边的进程。
不过可以假设一下,如果没有安史之乱,局面会如何演变。
中原地区的土地兼并不可能抑制,破产农户只会越来越多,以至于成为破坏程度未知的不安定要素。边疆是容不下他们的,只能开启疯狂内卷的模式。
大唐开边的方向是西域,那边人可以承载的人口极为有限。
科技发展也进入瓶颈期,没有实施工业革命的社会土壤。
大唐高层穷奢极欲的风气一浪高过一浪,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所以边疆大乱,农民起义,甚至统治阶级内部叛乱,都是大概率事件,不可能一直稳下去,也不可能让基哥一直苟下去。
于是这个时候,历史进程就开始面临抉择。
要是条件允许,就来一场隋末动乱,死个两千万到四千万人,人口周期律拨回初始点,再次实行均田、府兵、轻税负三板斧,再走一走贞观的老路。诞生一大批新权贵。
当时很多野心家或许都是这么打算的。
可是,某些人,包括很多后世惋惜大唐盛世的那些人心中,应该死去的这部分人,他们的意志或许是零散的,但汇聚成历史的潮流,那就是:
时代变了!大家不想走贞观的回头路了!
无论有没有安史之乱,藩镇都会是历史的选择,只不过它可能不叫藩镇,又或者叫别的什么。但类似的东西,则一定会出现。
不管喜欢还是不喜欢,藩镇就是历史的潮流和历史的选择,是大唐社会为了顺应形势的变化,所构建的一道“防火墙”。
毕竟,再不好的秩序,也比没有秩序要好。藩镇就是整个中唐社会的最大公约数!
那些失去土地的破产农民,他们需要在土地兼并没有停止的情况下,走出一条生路。这条路,就是在藩镇当中从军,当丘八!
这些人学会了杀人的技艺,不想再回去老老实实的种田了,或许曾经有过老实人,但是他们的结局都不太好,所以剩下的丘八们,不想任人摆布。
那些文人士子,大唐盛世没有安放他们的地方,但藩镇节帅的幕府里面有。
周边群狼环伺,内地蠢蠢欲动,唐庭需要重兵稳住局面,稳住社会底层的矛盾。
藩镇不见得有多好,却是性价比最高的选项。
大家一致都接受,这便是藩镇存在的社会基础。
这些破产的流民,他们并不是依附于本地大户,也不是这些大户的部曲。所以很明显的就是,过往朝代本地大户通过自家私军造反后成为新王朝统治阶级的路子,已经断了。
无意之间,藩镇竟然压制了封建豪强们揭竿而起!
更因为人口开始大范围流动,导致土地的流转速度变快,已经很难有雄踞一方数十年的世家大户。虽然土地兼并依旧,但土地却在频繁的更换主人。
这些因素杂糅在一起,通过时间的冲刷,最后达成稳定状态的东西,就是藩镇。而因为本地民情与政治势力分布的不同,从而演变出来了四种藩镇。
这种体制只是对于唐庭来说很不利,但是对于其他势力,其他阶层,也是如此么?
那就要看史书是谁在写了!
值得一提的是,藩镇的类型虽然不同,但藩镇内部军队内丘八们的习惯和社会基础,却又出奇的一致!
正因为这个原因,到了唐末的时候,藩镇分类已经不适用于当时的情况。
比如南方本来安宁的藩镇,也开始割据一方,招兵买马宛如国中之国。中原藩镇开始聚集骄兵悍将们造反,跟黄巢同流合污;西北藩镇被宦官势力掌控,就连神策军也开始将皇帝的位置当商品来讨价还价等等。
中晚唐与五代十国的丘八路线,一脉相承。无论上层权力如何更迭,上层节度使如何更替,底层的丘八们,无论他们在东南还是在河朔三镇,几乎都是一个鸟样。
当兵太舒服了,比种田好太多了,只要是当了丘八,就舍不得离开这个只要能杀人就能富贵的行当。
所以唐庭所要的重建辉煌,便是削掉藩镇回到贞观、开元盛世。但是,回去的路已经被堵死,回不去了,整个社会的基础已经变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