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宗篇8 罢相“疑云” (第2/2页)
为此事,无数功臣勋贵、官僚大臣跑到皇帝刘维箴那里诉苦,不过,最终还是在范仲淹的坚持下,推进了。为此,范仲淹虽然自朝中简拔了大量朝官、清流,前往各道州进行监督巡视,但效果显然不佳。
最终,这样一项攸关国计的政策办法,还是以失败告终,地方报上来的数据,没有哪一道、哪一州、哪一县是准确的,甚至于,比起建隆末期时籍册上的数据,要少了将近一成。
很怪诞却真实的一种现象,不到十年的时间,大汉帝国在册土地,竟然少了一千多万亩,就仿佛被一头可怕的饕餮巨兽吞噬了一般
在持续了将近两年之后,清丈行动终于随着政事堂一道制令,彻底宣告停止,各地「清丈使」们也都被召回。然后,其中有不少人,都因为贪腐、受贿、渎职、枉法等罪名受到攻讦问罪,把范仲淹也连累得十分狼狈。
范仲淹想做的、尝试做的事情,比先帝祖宗,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甚至在目的上,都有相似性与一致性。但为何,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归根结底,权威不够。
范仲淹的名望很高,能力很强,道德品行上更为世人敬仰,但是,对于帝国真正的统治阶级来说,这大汉的胙肉,还轮不到你范希文来分。
实事求是地讲,有些政策举措,帝国「三皇」都需要以大魄力、大毅力来推动、落实、监督,范仲淹虽然被委任为尚书令,但来自皇权的支持力度,是很微薄的。
毕竟,皇帝刘维箴信奉的是「垂拱而治」。而范仲淹的这个「淹」字,最终却淹没在帝国的权贵阶级中,根本挣脱不得。
对于这些,在执政四年之后,在屡次失败受挫之后,范仲淹已经有所体悟了,并且为改变了一些作风。
正统十年是一个关键的节点,在这一年的,因为河北地区连年的旱灾,大汉帝国终于又爆发了一场让人措手不及的叛乱:王则起义。
范仲淹不得不将精力从「自我革命」,转移到「镇压革命」上。同时,由于心态的变化,他不再那般「急功近利」,或者说,他的目标变化了。
他不再尝试去触动那些早已根深蒂固的帝国权贵们的利益,他只是竭自己所能,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从自己的道德忠心出发,为君王社稷,做着一些实事。
但是,这种变化,
对于其他权贵阶级、政治团体来说,有些太晚了,数年积压的矛盾,也根本没有缓和的余地,除非范仲淹下台。
执政之前,范仲淹是名满天下、众望所归的大贤,受到许多人的推戴。但入住政事堂之后,随着一项项政策,一道道冲突,弃范公去者,却是越来越多。
吏治上,因为对官吏选拔、培养、黜落以及科举上的一些严格措施与高要求,他得罪贵族、官僚及学阀,对恩荫制度下手,更彻底将勋贵阶层激怒。
税务上,盐铁茶糖土地等一系列加强国家控制的措施,更是让一干食利者深恶痛绝。
军事上,推动文臣入枢,削减军费,裁减军队等方案的提出,又将一大干不仅限于军事贵族的军队力量给得罪了。
因此,等到正统十一年(1052)时,范仲淹虽然依旧坐在尚书令的位置上,但他的屁股,却是越来越坐不稳了。朝里朝外,反对之声迭起,而宫内,皇帝的态度依旧那般「从容」。
对于这些,范仲淹不是没有预感,但他能做的,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只是坚守在自己的职位上,同时等待着罢相的一天。
而这一天,的确不远,就在正统十一年夏初。历时一年多的王则之乱,终于被朝廷大军平定,负责平叛的枢密副使、招讨使石元孙与河北安抚使敬彦博回朝后,奏捷的同时,也向皇帝禀报了一件十分要紧的事情。
在对王则党羽的审讯之中,得知了一件秘事,在王则祸连州县,聚众十万之时,曾与左右言,他们举事是为活命,朝廷诸公皆鄙,若能打到洛阳,当奉范公为王
这等谣言,明智者都知其愚蠢不实之处,但在此事上,帝国大部分公卿们,都集体「失明」、「失聪」了,于是,大名鼎鼎的范相公,就以这样的方式,罢相了。
当然,体面是给足了的,范仲淹是主动告老致仕。
但不管如何,受到这样的攻讦,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朝廷,对范仲淹来说,也是一种极大的羞辱与打击。就在当年,便病逝于苏州的「范庄」之中。
而「范仲淹罢相」,后来也成为了正统朝的一大悬案,悬就悬在,除了石元孙、敬彦博的奏报之外,关于所谓逆魁王则之言,并没有任何的证据,但他却实实在在地把一个秉政多年的尚书令给赶走了。
在这背后,有多少人、多少势力在运作,谁也说不清楚,但必定牵扯到一大批帝国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