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第2/2页)
话音刚落,就看稚陵蛾眉紧蹙,脸色发起白,也不言语,泓绿责怪地看了臧夏一眼,小声说:“哎,你呀,哪壶不开提哪壶。”
稚陵撑着桌角站起,身子却一晃,目光落在虚空,淡淡说:“那今夜,就不等了。”
她已能预想到昭鸾殿里的情形,程绣又并非是什么守礼端静的性子,这番即墨浔去了昭鸾殿,她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留他的。
昨夜虽未成事,今夜却是天要促成。她想,不如睡一觉过去便好了,总比熬到了三更天却听了消息,反而再睡不下。
因此,戌时才过,她就洗漱了准备睡觉。
泓绿难得见她这样早就睡,一面当她是放宽了心,不再思虑那些有的没的,心里替她高兴,一面又担心可是她身子不适,直到守在床边守了一会儿,听她呼吸均匀,大约是睡熟了,这才悄悄退下。
稚陵等她们走了,才缓缓睁眼。
风雪声刮动着宫中枯树,呜咽呼啸着响在殿外。
世上有许多人怕雷声,尤其是夏季的大雨夜,滚滚惊雷在天上炸开,她不怎么怕打雷;而世上许多人极享受这样的屋外落雪,屋内宁静的夜晚。
……她却很怕这样风狂雪急的大雪夜。
稚陵睁着眼睛,朦胧地回忆起来,小时候,她总跟爹爹说,宜陵冬天不下雪,只下连绵的寒冷的大雨,真想看看雪是什么样。爹爹说,等以后,爹爹立功封侯了,就能带她去上京城繁华地,那儿——就能看到雪了。
她第一次见到雪,却并非在上京城,而是宜陵。
三年前的冬天格外寒冷,十几年没有下过雪的宜陵竟飘起大雪,……如书上所写,上下一白。
雪夜里,风狂雪骤,原本一片宁静,忽然有人急报:“将军!不好了!对岸的大军攻来了!”
来人把门叩得砰砰响。
后来……就是一片混乱的刀光剑影。
稚陵再睡不下,指尖无意识地攥住了帷帐的一角,缓缓坐起身,将锦被紧紧地拥在身上,似乎都不够,掖得边边角角没有一处漏风,整个人陷在锦被里,——也还不够。
她依稀听到梆子声,原来这样久,也只过了一个时辰,现在才亥时而已。
她实在很……害怕。
夜里的雪光泛进了室中,臧夏听到动静,急急忙忙举着灯进来:“娘娘?”
稚陵嘴唇发白,抬起乌黑的双眼,背后虽冷汗直冒,但强自镇定,只是问她:“陛下……他回涵元殿了吗?”
臧夏嘟囔着娘娘怎么还在想这事儿,往后这样的事多了去了,娘娘宽不下心来,可怎么办。
但还是哄着她说:“娘娘,我让人去探听探听。”
稚陵揉了揉眉心,目光远远随着臧夏出门的身影,望到了外头的茫茫大雪。
即墨浔是她的依附,是她的仰仗,也是她如今唯一的……家人。
等臧夏回来的时候,稚陵左右睡不下,索性又披衣起身,看到了琴台上放着的七弦琴,微微一怔。
她并不会弹琴,不过前年宫中一位琴师在宫宴上弹了一曲,即墨浔夸了两句,她那时心念一动,便向琴师学琴。
可惜天赋不佳,弹不出那位琴师所演令听者忘却凡俗之事的行云流水。
学了一段时间,自问弹得熟稔了,即墨浔让琴师评一评怎么样,琴师却说,娘娘心事重,弹起曲子,指法固然都至臻至善了,牵挂多,欲念重,曲则滞涩沉重。
那时,即墨浔在旁边,微微诧异:“欲念重?”他笑了笑,“朕这位爱妃,性子淡如流水,琴师这话,说得不对。”
稚陵在琴案前跪坐下。
往日每每幻想她弹琴之时,即墨浔会无声地出现在她身旁,并告诉她,他早早来了,只为听完曲子,没有出声。
这幻想至今都还是幻想。
所以,后来他不来承明殿的时候,她不怎么弹琴,才晓得琴师所言非虚,她其实每一举动,多是有功利心,何尝不是欲念太重?
她抬手拨了拨弦,想着,程绣若是承宠……恐怕日后,定是皇后之位的劲敌了。她的父亲手握重兵,即墨浔若想出兵南下,少不得要调动他手中的兵马。
若旁人做了皇后,她该怎么办?她就再无法做他的妻子,永远算不上他认可的“家人”。
他们葬在宜陵,她这一生,就再也再也无法出宫去祭拜他们。
况且,只有做了皇后,才能依照为皇后的父兄封侯、母亲追封的惯例,她可以让他们迁葬在上京城,她……
琴弦铮的一声,猛地断裂,震得她指尖发疼,本来早间烫伤就没有好全,疼得愈发厉害。
臧夏进来,忽喜道:“娘娘,陛下已经回涵元殿了。用了晚膳就回的,这会儿涵元殿的灯还亮着,娘娘可放心了?”
说着,扶着稚陵的手,硬要她回床上躺下,给她掖着被角,说:“娘娘,陛下除了在承明殿过夜过,哪回又歇在别的娘娘宫中了,娘娘且宽心睡吧。将近过年,事情又多,娘娘本就累了,何必担心这个——”
稚陵只嘴上应着,心里却想,进宫的女人越来越多,她们受宠幸何尝不是迟早的事?
即墨浔的确时常来承明殿过夜,但也仅仅是过夜睡觉,并不碰她。
稚陵攥着被角,今早又被他警告过不许勾引他,还有什么法子可以……可以让他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