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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7:一战定西南(四)【求月票】

  1267:一战定西南(四)【求月票】 (第1/2页)
  
  上山路上,崔止暗中观察身侧文士。
  
  文心文士的年纪无法从外表粗暴判断,乍一看二十来岁的青年文士,实际年龄可能七老八十乃。身侧这位文士也一样,相貌周正端方,气质沉稳恬谧,身上毫无永生教那群邪教徒疯癫模样,双眸似黑夜江水飘荡的波光。
  
  如此气度,不是大家出身或者常年位高权重是养不出这通身气质的,崔止不由生出几分好奇:“崔某观先生有龙章凤姿,竟然也会信永生教那些蛊惑人心的外门邪说?”
  
  日月山川都非一成不变。
  
  区区凡人也敢妄想永生不死?
  
  如此风姿却给永生教当马前卒,明珠暗投,可惜了。待崔止闭上眼,惊愕发现身侧空空如也,根本感知不到对方的气息。他猜测对方不是修炼内家功夫的高手,便是擅长收敛气息的奇才。此等本事,悄无声息摸到自己身边,他都可能发现不了,值得戒备。
  
  文士并未第一时间回答。
  
  他望着延伸上去的蜿蜒山道,不知何故,一阵阵心悸得难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捏着他的心脏,那只手的主人居高临下欣赏他的失态。文士闭眸沉气压下心中异样。
  
  文士道:“不信。”
  
  崔止似乎没想到会是这回答。
  
  “既然不信,又为何聚众围山?”
  
  文士直白承认:“自然是为了活命。”
  
  “为了活命?便选择聚众造反?永生教煽动庶民,动摇国本,罪行罄竹难书。偏偏又是一群不成器的乌合之众,只怕竹篮打水一场空,还丢了卿卿性命。”崔止心中揣着火气。天清郡境内瘟疫只能怪本地官府怠政无能,但风波闹得这么大,间接累死岳母,却与永生教这场愈演愈烈的叛乱有不可分的干系。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当有颠覆乾坤、重塑人间之志向。”文士靠着跟崔止说话转移愈来愈明显的心慌,“观崔郎也是人中龙凤、大家出身,何时有折腰一看人间?”
  
  这是嘲讽崔止不识人间疾苦了。
  
  崔止心中冷哼。
  
  文士又道:“崔郎可有养过兔子?”
  
  崔止不知道他怎么提起这个,但仍顺着话题继续回答:“不曾,但家中山妻与小女曾在夜市买过两只。运气不行,买了一公一母,养在院中几月不看又冒出了好几窝。”
  
  这也是一段温情趣事了。
  
  为了遏制这些兔子继续扩大,崔止特地命人将这些兔子处理了端上桌,只剩两只公兔继续养着,免得小女儿哪天想起来不好交代。记得崔徽那时候还调笑:【崔氏家大业大还缺几口兔肉吗?过阵子就是花朝,坊间夜市拿出去卖,那些女郎最喜这些雪团。】
  
  不仅没亏,还小赚一把。
  
  崔止无奈道:【是不缺兔肉,但也不缺卖兔子的几文银钱,拎出去卖不惹笑话?】
  
  【只要你不将崔至善三个字刻在脸上,哪怕买家认识你这张脸,也不敢将你跟崔氏家主联系到一起的。】崔徽抱起其中一只幸存兔子,用对方雪白的毛茸茸去蹭他脸颊。
  
  想到这些,他心情终于不那么苦涩。
  
  崔止满脑子过往岁月,身侧的文士并未察觉,而是自顾自道:“为了生存,兔子有着惊人忍痛能力、忍耐能力。人间众生何尝不是兔子?若非退无可退、忍无可忍,谁愿意离开祖祖辈辈赖以为生的田,去当乱臣贼子?”
  
  恐惧和疼痛超过了极限,兔子会尖叫。
  
  人也如此。
  
  一旦外界施加的痛苦超过了临界点,往往不是逼死自己,就是动手逼死别人,从无例外。没有走到这一步,不过是还能忍罢了。尸位素餐者有什么脸面质问这些人为何不继续忍下去?因为对面太不是人了,所以掀桌了。
  
  就是这么简单。
  
  崔止道:“你觉得是官逼民反?”
  
  “天若无道就换天,君若无道就换君。”
  
  崔止没想到乌合之众里面还有一二可取之人,但他好奇:“主家可知先生这话?”
  
  上位者都喜欢求稳求温顺。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想来没有哪个主家会喜欢自己手底下的人,满脑子都是“天若无道就换天,君若无道就换君”的思想。谁能保证自己永远“有道”?一旦“无道”就要被换,谁能乐意?
  
  文士道:“主家就是这么想的。”
  
  康国文武人均写的一手好检讨,其中又以喜欢“吾日三省吾身”的主上最为积极。就算一年到头没有天灾,过年都要下个“罪己诏”反省一下今年为何没达成各种稀奇古怪的指标,例如人均穿衣、人均吃用、人均住宅……他一度怀疑人才不来是因为太卷。
  
  一个人卷能当个励志热血的热闹瞧。
  
  一群人疯狂卷就是社畜地狱。
  
  崔止:“……是吗?”
  
  哦,他不信。
  
  不仅不信还要阴阳怪气一句:“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真正的完人果然都是新起之秀,便是什么甜言蜜语都能说的。”
  
  没得手的时候说的比唱得好听。
  
  一旦得手就开始暴露真实面貌了。
  
  文士想了想自家那位主上,掐指一算主上都出道半生应该算不上“新起之秀”了,不过这些话没必要跟一个陌生人辩解。他的沉默落在崔止耳中就成了某种不可说心虚。
  
  不多时,又听文士口中低喘。
  
  崔止侧目看去,只见文士那张俊秀面庞一片煞白,几乎看不到血色,失去光泽的唇瓣显现出清晰唇纹,竟有几分孱弱之态。他微微蹙起了眉头,以为文士身上生了隐疾。
  
  心里想着要不要避开免得被栽赃,嘴上仍要虚情假意两句:“先生是身体不适?”
  
  天可怜见,自己什么都没做。
  
  此人是想栽赃嫁祸自己?
  
  文士揉着心口位置,眉头难以施展。
  
  声音喑哑,他眸子不知何时盈满水雾:“不知何故,一到此地便觉身上不痛快。”
  
  随着剧痛加深,手中刀扇脱力坠地。
  
  崔止往侧后方退了一半步,警戒四下并未发现端倪,他道:“崔某一生坦荡,不屑干那暗箭伤人之事,先生心疾与崔某毫无干系。”
  
  文士扯了扯嘴角。
  
  撇清倒是撇得挺快。
  
  “崔郎磊落,某信得过。”他一连做了数个深呼吸,弯腰捡起脱手的刀扇,借着崔止看不到的角度将几乎失控的泪意憋回,强装无事道,“冒昧一问,令岳因何身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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