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复见张禄 (第2/2页)
张禄道:“臣得王知遇,以国士待之;臣万死不足报也。”
秦王道:“昔寡人与先生遇于离宫,与先生言,夫秦国辟远,寡人愚不肖,先生乃幸辱至于此,是天以寡人慁先生而存先王之宗庙也。寡人得受命于先生,是天所以幸先王,而不弃其孤也。事无小大,上及太后,下至大臣,愿先生悉以教寡人。今先生弃寡人,岂吾有所不可教也?”
张禄道:“王何言也!臣委身于王,即王之臣也。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义也。臣敢不尽忠竭力,以效微劳。”
秦王道:“昔黄歇奉楚太子之入于秦,寡人每羡春申君之智,观天下如诸掌指。穰侯忠勇有余,而智实有缺。及得先生,与言天下之形势,诸侯之虚实,亦类之也。此天所以以先生惠秦也。任先生以事,前通义渠,后及巴蜀,再治河东,无不以治易乱,以远为近,庶而富之,富而教之,心腹之患,皆翻为根本之地。寡人委国而任焉,逐四贵,迁官吏,以称先生之心。而先生亦献长平之策,一战而斩四十万级,古之战者,未之闻也。当是时也,君臣相合,手足相称,皆得其当。复值颠扑,先生不复以一言而教寡人,寡人不知何罪于先生!愿先生直以言之,以显寡人之过。”
张禄道:“王言过矣!王四十一年,秦攻魏,取邢丘、怀。四十三年,秦攻韩,拔九城,斩首五万。四十四年,攻韩南阳,取之。四十五年,秦攻韩,取十城。四十七年,大破赵于长平,四十余万尽杀之。当是之时,秦威震天下,诸侯无不战粟。因其威而号令之,天下孰敢不从?然则四十九年十月,秦千里攻赵邯郸,至五十年,遂遭颠扑,而郑安平降赵。当是之时,天下鼎沸,皆以伐秦为说。臣力竭计穷,惶恐不安,惟待罪而已。非臣有所言而不尽,实胸中无计,算无胜策,未知何言也。幸蔡卿来归,洛阳之师皆散,秦复当偃兵修文,以图再起。而再灭周,引天下之火而自焚。今鲁入于楚,卫入于魏,上党已失,河东不守,南阳再陷,陶郡危于累卵。臣数载所得,尽归于无。臣惟待罪而已,何敢复言!”
秦王略沉默了片刻,道:“春申君为楚,辱在秦十载;先生为魏,辱在秦十五载。虽然,寡人皆师事之,不敢有失,何者?以二子皆当世之杰也。虽谋之不尽,亦深有德于秦也!”
张禄闻言大惊,急抬头看时,却见秦王一脸凝重,眼中甚至闪烁着泪光。张禄低下头,问道:“王何以言此?”
秦王道:“先生之入秦也,屡与楚太子会,华阳君早知之……昔者张仪、陈筮之入秦也,亦非为秦谋,寡人本先王之意,而用其智也。先生之智,又非张仪、陈筮之所匹也,寡人甚爱之。虽为魏,亦当用之。”
张禄道:“臣非敢为魏也,愿为天下谋。天下之乱,在天子失位,诸侯并起。欲救天下者,必弱诸侯,而强天子。天下一统,互无攻伐,乃得太平。是故臣以秦弱三晋,复以三晋弱秦。而以楚助天子。俾天子之兴,诸侯之弱,复归旧礼,而天下得太平,民得安保其首级。非欲图秦而强魏也。”
秦王道:“先生虽欲弱秦,而通巴蜀,治河东,秦因之而强,皆先生之功也。武安君因先生之旧,取南阳,战长平,取上党,邯郸为墟。虽有后日之败,固兵家常事,未足怪也。”
张禄道:“取南阳,正为战长平也。韩献上党,冯亭乃献之于赵,正春申君之谋也。”
秦王道:“何以言之?韩献上党,春申君犹在秦,其得通于韩乎?”
张禄道:“秦屡伐韩,韩甚恐,议于群臣。有冯亭者,得诸春申君,乃献一郡二献之策,令秦赵相攻,而诸侯取利。此臣后乃知之,非欲欺王也。”
秦王道:“若春申君在秦,先生其献长平之策乎?”
张禄道:“若春申君谋于臣,臣将与彼谋,令相持,而非胜之也。若秦赵相持长平数年,国必乏。然后韩魏相与攻南阳,秦必不堪,而变生矣!因其变而图之,必有其道。”
秦王道:“春申君注目长平于数载之前,此非吾所能及也!”
张禄道:“春申君虽计之长平,未及王之亲至河东,而杀赵卒四十万众!”